60个德械师的宏伟蓝图，用了3年艰难筹备。

但这支蒋介石寄予厚望的王牌部队，在1937年淞沪战场上，只撑了3个月就几乎报销。

投入与战果形成惊人反差，这场惨败的背后，原因远比想象复杂。

那些年，到底发生了什么？

01

1935年11月，德国顾问法肯豪森给蒋介石递了份报告。这个普鲁士将军说话直接，上来就是一句："时机已迫，不应再旷废一日光阴。"

他看得明白，日本人早晚要动手，留给中国的时间不多了。

法肯豪森的建议很明确，赶紧整军，目标是60个能打仗的师。这些师分两种，调整师算甲等，整理师标准稍低。听起来挺靠谱的。这60个师里，只有30个是装备训练标准更高的“调整师”。

军政部拿出个三年计划，1936年先搞20个，1937年再来20个，1938年凑够60个。计划写得漂漂亮亮，可问题是，这事能办成吗？

当时国军什么情况，大家心里都有数。全国180多个师，编制繁杂不一，缺乏统一标准。有的师3个团，有的6个团，有的还保留着清朝的老编制。武器更是五花八门，德国货、日本货、各地土造的枪，什么都有。

就这底子，想整出60个标准化的现代师？说实话，难。

法肯豪森给的方案倒是详细，每个调整师编两个旅四个团，师部直属炮兵营、工兵营、通信营、辎重营，还配特务连和卫生队。听着挺正规，可装备从哪来？

按当时制定的编制标准，一个调整师应配备一个炮兵营，下辖3个连，共12门75毫米山炮。30个调整师就得360门炮。可全国能拿得出手的新式火炮才多少？

更要命的是钱的问题。

02

1936年初，军政部坐下来算账，算完就傻眼了。

按法肯豪森的标准，30个调整师需要1440门75毫米火炮。这些炮从德国进口，一门13万法币。光火炮这一项，就要将近1.9亿。

1.9亿什么概念？当时国民政府一年军费预算才4、5亿法币，大头还得用来养现有部队，发军饷。拿不出这么多钱。

有人说那就自己造。可当时汉阳兵工厂一年能造多少门炮？满打满算几十门，质量还没法跟德国货比。

这还只是火炮。步枪、机枪、迫击炮、卡车、通信设备，样样都得花钱。特种兵部队需要的专门装备更贵。

军政部没办法，只能打折扣。

原本每个师配一个炮兵团，后来改成炮兵营。炮兵营本来三个连，结果有的师只给一个连，有的干脆就一个排。工兵、通信这些，能省就省。

就这样，到1936年底，第一批10个师勉强整出来了。可这10个师里，装备真正齐全的只有87师、88师、36师这几个。其他的师，东缺西少，凑合着用。

而且就算这几个装备相对齐全的师，跟真正的德国师比，差距摆在那儿。

德国步兵师标准配置是一个炮兵团，36门105毫米榴弹炮加12门150毫米重炮，总共48门炮。中国的所谓"德械师"，一个师才12门75毫米山炮，还不一定能配齐。

双方火力配置存在数量级上的差距。

03

装备的事还没解决，编制上又出了问题。

当时国军的编制，说起来体系极为混乱。同样叫一个师，各地编制能差一倍。西北军的师，一个师顶别人两个师。东北军调整前，一个军能辖四五个师。

国民政府想统一编制，道理谁都懂。可真要动手，各路诸侯谁也不愿意。编制一缩，意味着地盘缩水，实力下降，谁能干？

西安事变后，国民政府趁机收拾东北军。原本东北军各军辖三四个师，国民政府硬是给压成了每军两个师。表面上是统一编制，实际上是削弱东北军实力。

这种事，各地军阀都看在眼里。所以后来要整理地方部队，大家都阳奉阴违，表面答应，实际能拖就拖。

川军整编的时候更是闹剧。原本170个团，要裁掉57个团，整成23个师。可真执行起来，各路军阀都在暗地里藏兵，明面上团数少了，实际兵力一点没减。

更麻烦的是训练。

调整师编制定下来了，可官兵会不会用这些新装备？德国顾问来了不少，可他们能教多少人？

作为国军现代化示范单位的教导总队，是个样板，从上到下多是黄埔出身，训练最正规。可全国能有几个教导总队？

大部分部队，连长营长都是从旧军队过来的，打仗靠的还是老一套。让他们指挥现代化编制的部队，配合炮兵、工兵作战，面临着极大的挑战。

1936年，第一批10个调整师整编完成，军政部挺高兴，觉得总算有点成绩。然而，根据德国顾问后续的评估报告，这些部队的训练水平距实战要求仍有显著差距。

1937年上半年，国民政府又整出来10个师。加上之前的，正好20个。可这20个师里，真正算得上合格的，就那么几个。

就在这时候，卢沟桥的枪声响了。

04

1937年8月13日，淞沪会战打响。

蒋介石把家底全拿出来了。87师、88师、36师，这三个装备最好的德械师，加上最精锐的教导总队，全都投到上海战场。

蒋介石的战略意图在于，趁日军主力未至，先以精锐部队歼灭在沪的日本海军陆战队，以期将日军主力从华北吸引至华东。

8月14日凌晨，张治中指挥87师、88师发起总攻。

战斗一打响，问题全暴露了。

中国军队几万人围攻日军6000多人，占绝对优势，可就是打不下来。

为啥？日军在上海经营多年，各种防御工事修得跟铁桶似的。每个路口都有机枪碉堡，每条街道都设了路障。中国军队沿着街道冲，刚一露头就被日军机枪扫倒一片。

更要命的是，中国军队不会打巷战。德国顾问教的那套，在欧洲平原上管用，可到了上海这种复杂地形，完全不适用。

而且炮火压制也不行。中国军队的75毫米山炮，打在日军钢筋混凝土工事上，跟挠痒痒似的。日军舰炮倒是天天轰，一轮炮击下来，中国军队阵地被犁了一遍又一遍。

87师261旅旅长陈颐鼎，一个少将旅长，战场上亲自操作轻重机枪，甚至扔手榴弹。这说明啥？说明连旅长都得上一线填窟窿了。

三天总攻，伤亡惨重，日军阵地岿然不动。

8月19日，36师投入战斗，攻击汇山码头。经过一整天血战，36师冲到了码头门口，可被码头铁栅门挡住了。就在这时，日军舰炮疯狂轰击，36师伤亡过半，只能退回去。

战到这时候，中国军队的战术问题已经暴露无遗。

编制再好，装备再精良，可指挥官不会用，官兵没训练好，照样白搭。那些德国顾问培训的战术，在纸面上看着挺漂亮，可一到实战，跟实际情况完全脱节。

05

更要命的还在后面。

8月下旬，日军援军陆续到达。先是海军陆战队增援部队，然后是陆军第3师团、第11师团。到9月初，日军在上海的兵力已经超过10万。

中国军队也在不断增兵。除了最初的几个德械师，陈诚的18军，胡宗南的第1军，桂军、川军、湘军，全都往上海战场投。

可这时候，最初投入的那几个德械师已经打残了。例如87师，在整个淞沪会战中先后四次补充兵力，总共伤亡了16000多人。要知道，一个师满编也就10000多人，等于整个师换了一遍半。

88师守雨花台，6000多人最后只剩100多。旅长朱赤、高致嵩，团长韩宪元、华品章，全都战死。

教导总队更惨。这支国军最精锐的部队，在南京保卫战中死守光华门和紫金山，几乎全军覆没。黄埔军校的中下层军官，一扫而光，全部战死。

到11月，淞沪会战结束时，中国军队伤亡超过18万。那些整编了两年的德械师，基本上只剩番号了。

蒋介石苦心经营的家底，三个月时间，全部打光。

06

淞沪会战失败后，有人问，那些德械师不是装备精良吗？怎么打成这样？

这问题，答案早就在那儿了。

德械师的"德械"，只是个名头。真正的德国师，一个师48门火炮，而且都是105毫米和150毫米的重炮。中国的德械师，一个师才12门75毫米山炮，还不一定配齐。

再说训练。德国军队的训练，从士兵到军官，都是经过系统培训的。中国的德械师，大部分军官都是速成的，很多连基本战术都没搞明白，更别说复杂的兵种协同了。

最要命的是，整军计划从一开始就不现实。

60个师的计划，需要的装备费用，远远超过国民政府的承受能力。就算勉强凑够了装备，训练也跟不上。而且各地军阀阳奉阴违，真正能整编的，也就十几二十个中央军的师。

法肯豪森当初说"时机已迫"，这话没错。可国民政府想用三年时间造出60个现代化师，这根本就是空想。工业基础太弱，财力跟不上，训练来不及，各路军阀不配合。有这么多问题在，整军计划从一开始就注定要失败。1937年淞沪会战，不过是把这个失败提前暴露出来。

那些所谓的德械师，在战场上的表现，跟普通部队比起来，也就是装备稍微好一点，伤亡的速度慢一点。可该打不过的，还是打不过。

战后，87师、88师重建，可人员全换了，装备也没了。再也不是当年的德械师了。教导总队残部并入46师，但也失去了往日的荣光。胡宗南的第1军，打到后来，他对戴笠感慨："黄埔部队多已打完，无人撑持，其余当然望风而溃矣。"这话说得实在。那些精心培养的军官，那些刚刚训练出来的士兵，都在淞沪战场上打光了。整军计划的失败，说明在那个时代，中国要建立一支真正的现代化军队，面临的困难到底有多大。

史实来源：

1.维基百科相关词条：国民革命军、德械师（访问于2024-2025年）。

2.陈默，《抗战初期的国军整理：部队的整补扩充和新编制的形成（1937-1938）》，《抗日战争研究》2013年第1期。

3.鄢海亮，《全面抗战前南京国民政府炮兵建设研究》，《抗日战争研究》2023年第4期。

4.徐永昌，《徐永昌日记》第四册。

5.抗日战争纪念网、澎湃新闻等媒体历史栏目相关资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