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37年12月的南京城冷得刺骨，光华门外的护城河结了一层薄冰。

日军第九师团的坦克碾过冰面，履带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。

城楼上的守军搓了搓冻僵的手指，哈出的白气很快消散在寒风里。

这帮从上海一路败退下来的兵痞子心里门儿清，身后就是南京城，三十万老百姓的命都系在这道城墙上。

这座明朝洪武年间修的城门可真是个硬骨头。

四道城墙套娃似的垒在一起，外头人想打进来得先过三道瓮城。

老南京人都说这设计绝了，敌人冲进来就是关门打狗的架势。

可1937年的小鬼子不按套路出牌，大炮轰完坦克冲，天上还飘着个气球当眼睛，指哪儿打哪儿。

守城的八十七师弟兄们蹲在城垛后面，听着炮弹呼啸而过的动静，心里直骂娘。

12月9日天刚蒙蒙亮，一发炮弹直接凿穿了正阳门的门洞。

泥沙像泼水似的哗啦啦往下淌，百来个鬼子端着三八大盖就往里冲。

城楼上的机枪手老李急得直跺脚，沙袋垒的掩体被震塌了半边。

眼瞅着小鬼子要涌进来，敢死队那帮愣头青二话不说就往腰上系绳子。

"操他姥姥的，跟这帮畜生拼了！"班长王铁柱往裤腰带上别了两颗手榴弹，顺着城墙就往下出溜。汽油桶滚进城门洞的瞬间，火光把半个城墙都映红了。

第二天太阳刚露头，中和桥那边又传来坦克的轰鸣声。二五九旅的弟兄们趴在城墙缺口处，刺刀在晨光里泛着冷光。旅长易安华的军装前襟已经被血浸透了，这个湖南汉子拄着指挥刀愣是站得笔直。"弟兄们，今天咱们就让小鬼子知道，中国军人没有孬种！"话还没说完，又一发炮弹在附近炸开。等硝烟散去看时，易旅长已经倒在了血泊里，右手还保持着挥刀的姿势。

日军战报里吹得神乎其神的伊藤善光少佐，其实刚把太阳旗插上城垛就被手榴弹送上了西天。那面旗子飘飘荡荡掉进护城河，跟之前几十面旗子作伴去了。打到第三天，城墙东南角被炸药掀开个大口子。冲进来的鬼子兵抬头就看见个奇景——千疮百孔的青天白日旗还在城头上飘着，弹孔多得跟筛子似的，可就是没倒。后来有个老兵油子说，那旗杆底下摞的尸体都有半人高。

1958年拆城墙的时候，光华门的砖头被拉去修了厂房。现在那儿就剩个小公园，连块像样的纪念碑都没有。公交车报站"光华门到了"的时候，下车的大爷大妈该买菜买菜，上班族该挤地铁挤地铁。只有墙角那堆故意没清理的碎砖块，偶尔会被放学的小孩踢着玩。有懂行的老南京蹲下来摸摸那些砖，能看见上头黑褐色的痕迹——那可不是铁锈，是86年前浸透的血。

当年守城的兵大概想不到，他们用命换来的三天时间，让多少老百姓逃出了南京城。更想不到这帮从上海败退下来的残兵败将，愣是把日军"三个月灭亡中国"的狂言撕了个粉碎。如今走在光华门遗址上，夕阳把树影拉得老长。风一吹，树叶沙沙响，听着跟当年那些年轻士兵的笑骂声怪像的。有个总来遛弯的大爷说，他小时候见过最后一批守军照片，都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，笑得没心没肺的，谁能想到几天后就成了血葫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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