走了这么多村落，我渐渐摸出些门道。好的屋场，不管是阳宅还是阴宅，总有些相通的气息。这些年在山里转悠，眼睛养刁了，远远望见一个村子，就能猜出七八分吉凶。

先说阳宅。记得去年在浙南看过一个村子，车子刚拐进山口就感觉不一样。来龙从西北蜿蜒而下，层层叠叠的山峦像人的脊梁，挺直而有劲道。村子的水口处两山对峙，恰似一道天然门户。这样的地方，走进去就能感受到一股子生气。家家户户都是新建的小楼，但奇怪的是，整个村子几乎都是同一个坐向。问了老人才知道，这是祖上定的规矩，谁家建房都得按这个朝向。

这种统一的朝向不是偶然。我在闽南某村见过更极端的例子：有户人家不信邪，偏要另立朝向，结果住进去后诸事不顺，最后不得不把房子拆了重建。好的屋场就像个大家庭，所有的房子都得顺着龙脉的性子来。你要是逆着来，就像逆着水流游泳，费劲还危险。

不过最让我印象深刻的还是粤北的一个村场。那里的水口处有座小山包，形状像个元宝，正好拦住去水。村里人告诉我，这叫做"逆水砂"，自从有了这个砂，村里外出做生意的人都发了财。可见水口的关键不在大小，而在是否"得位"。

再说阴宅。常有人问我，祖坟埋在村子里会不会受阳宅影响？这话问反了。多数时候，是先有阴宅才有阳宅。在赣中考察时，我见过一个五百多年的古村，村子正中央就有一座明代的祖坟。奇怪的是，坟周边都是新建的楼房，可这户人家代代都出读书人。仔细看才发现，这座祖坟正好落在村场的"生气"点上，就像围棋棋盘上的天元之位。

但这种情况现在越来越难得了。随着村子扩张，很多原本适合做阴宅的地方都被阳宅占去。去年在湘西就碰到这样的事：有户人家非要在一块已经建满房子的村场里找地安葬祖先。我劝他们另寻他处，他们不听。结果下葬不到半年，家里就接连出事。这不是什么鬼神作怪，而是整个场气已经变了，就像在已经住满人的屋里硬要加张床，谁都不舒服。

最理想的格局，是阳宅成片，阴宅点睛。好比一幅山水画，阳宅是绵延的底色，阴宅则是那传神的几笔。在桂北见过一个范本：整个村子的阳宅顺着龙势排列，而在村后高爽处，散布着几处年代久远的祖坟。这些坟茔不但不影响阳宅，反而像是给整个村子镇住了气场。

不过这样的福地可遇不可求。现在很多村子盲目扩建，把原来的格局都打破了。上个月在皖南就看到一个痛心的例子：原本很好的水口，为了修路硬生生挖开一道口子。才过了两个春天，村里已经走了三个年轻人。老人们说这是破了"村魂"，其实是从风水上讲，这是泄了地气。

所以看一个屋场好不好，不能单看房子漂不漂亮，路修得宽不宽。要先看龙脉有没有精神，水口有没有收拾，再看阴阳宅是否各得其所。有时候，一个破旧但格局完整的村子，比那些崭新却杂乱无章的新农村要安稳得多。

明日还要去闽东看一个古村落，听说那里的阴阳宅布局很有讲究。这样的地方现在越来越少了，每看一处就多一分见识。毕竟，屋场是活的，它会呼吸，会生长，会老去。我们要做的，是读懂它的脾气，顺着它的性子来。